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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远文学:宋文武《邻·家》

邻·家
宋文武

远亲不如近邻。在农村老家,邻里之间大多有亲戚关系,遇事一般都会互相帮衬,生活上常常互通有无,不计较得失;哪怕没有亲戚关系,因为祖祖辈辈在同一个地方生活,慢慢地也就成了友好睦邻。古人所谓“安土重迁”,除了安于乡土,还有对乡亲乡情的依恋。

大学毕业后,在县城教书谋生,远离了昔日熟悉的农村,置身于陌生的环境,总觉得很不习惯,甚至十分别扭。原先住学校提供的平房,后来购买了属于自己的商品房,但是在新的小区里一个人也不认识,缺少亲切感。我属于正宗的“乡里人”,两脚上的泥还在,在县城没有根基,况且我只是一介小教书匠,非官非富,少有结识的人,也少有人结识。不像在我们农村,大家彼此了解,互相熟悉。城里人都是闭门而居,大多不相往来,住在同一个小区甚至同一栋楼上同一单元的邻居,在路上碰见了都未必认识对方,更不会打招呼问好。

我现在所住的生活小区,位于老城区,有一个颇具时代感的名字——东方红小区,它得名于这里曾有的东方红电影院,东方红电影院算是特定年代的地标性建筑。

老城区里,原生居民多。我是个乡里人,妻子是外地人,本就不擅与他人交往的我,带着一种来自乡村的卑微感,不喜欢多与人接触,而且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学校里度过的,所以在小区里除了后来有个住在同一单元隔着几层楼的同事,就没有别的熟人了。

我的父母在农村老家生活,他们只在农闲时节偶尔来趟县城,像走亲戚一样,带来成包成袋的粮食、蔬菜,虽说有住的地方,但是他们通常吃顿晌饭就回去了,不习惯是一方面,更多的还是不想给儿子添麻烦,这是老一辈人不易改变的集体性格。

我住在西单元二楼,楼下是张大爷、朱大姨老两口。他们是原化肥厂的职工,已经退休多年,儿女在外工作,平时很少回来,两个老人在小城安静地生活着。十多年前,我刚搬过来的时候,他们老两口已届花甲之年,身体都还硬朗。我的妻子在小区附近靠路边摆摊做点小生意,一个人忙不过来,朱大姨就主动帮忙看摊。后来,生意渐渐地就做成两家共有的了。都说合伙生意难做,因为利益分配问题,通常都会闹成不欢而散的结局。但是,我们两家同担风险,平分利润,从来没有过任何不快。购物的顾客或是路过的熟人,看到她俩亲密无间,都以为她们是婆媳关系,或者是娘儿俩。过年过节,我们总要买些东西送给两个老人,我家孩子小的时候,他们给孩子压岁钱,把他当成了亲孙子。孩子经常在楼上制造出很大的响动,我们家卫生间地板的防水防漏做得不好,直接导致楼下近门的天花板出现了一大片水浸的霉斑,要是换成旁人,人家肯定早就抗议了。可是,张大爷、朱大姨却一直没提这些。

朱大姨的娘家在宿州,是中医世家,所以朱大姨作为门里出生之人,耳濡目染,对中医多有了解。我患有肾结石病,朱大姨给我传了不少方子,助我排石解痛。

在相互体谅、彼此帮助下,两家人渐渐地处成了一家人。有时候,我出差学习或有应酬不在家,妻子就不做饭了,直接到楼下去吃,那里俨然成了她的娘家,张大爷、朱大姨就是她的娘家人。有时候他们做了好吃的,总要端一点来给我们分享。过年时候,张大爷、朱大姨的儿子、女儿回来了,他们不忘喊上我们一家三口,吃顿团圆饭,喝个一醉方休,畅谈到深夜,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,其乐融融的场面,洋溢着一家人的亲密。

几年前的夏秋之交,一天晚上,我和妻子正好都在家休息,妻子突然接到朱大姨的电话,平时,她们都是隔着楼板通电话联系。妻子从电话里得知,张大爷在家摔了一跤,起不了身了。六十多岁的人,平时血压就高,这一跤摔下去可不得了。我和妻子准备打电话喊120救护车来,老两口不想惊动大家,就没让我们打电话,我们只好到小区门口的街边喊了辆电动三轮车,把张大爷拉到县医院诊断治疗。

到了医院,做了CT检查,并无大碍。此时,张大爷已经慢慢清醒了过来,可以轻松自由地说话和行走了,他不愿住院。老两口不想给儿女添麻烦,便没有告诉他们,也不让我们说出去。后来,这一情况还是我偷偷地告诉张大爷的女儿的,她知道以后非常心疼,怪怨父母不该将就,不该隐瞒,以致于延误了治疗,留下病根。果然,张大爷的病又犯过,还落下了后遗症,走路必须拄拐,才能勉强挪步。

五年前的国庆节期间,我们一家三口去河南的郭亮村旅游。山里卖的实木拐杖不错,硬实而又轻巧,自然长成的弯柄正适合手握,拐杖通体刷了清漆防腐。我精挑细选买了一根带回来给张大爷,他一直拄到现在。

张大爷的儿子是修铁路的,常年在外,离家太远。有一年,他在广西要待不短的时间,于是想方设法把父母接去。当时,张大爷走路不方便,远路要靠轮椅。去广西,乘坐普快列车,有卧铺可以休息,只是单程需要三十多个小时,连头带尾历时三天,去了还得住上一段时间,我上班走不开,就让妻子放下生意,把两位老人送到广西过了一段时间,然后陪同返回。张大爷的儿子遇到同事就说我的妻子、他的嫂子,是他的亲姐姐,没有人不相信。

后来,我的父母搬到县城里来住,和我们不在同一个小区。父亲因病住院,“新冠”疫情期间,母亲住院手术,张大爷、朱大姨都来看望,按照民间最纯朴的方式,除了买些牛奶、鸡蛋等营养品,还给了几百块钱。礼尚往来,礼不轻情意更重。这本是邻里之礼、邻里之情,却分明让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。

两周前的周六晚上外出应酬,我喝高了,回家倒头便睡,不知道半夜里张大爷病情复发。妻子悄悄地起身,没有惊醒我,和朱大姨一起把老头子送到医院。第二天,老人的弟弟、妹妹来了,儿子、媳妇、女儿、女婿不远千里地赶到了。

想到大学毕业时,我本来是有机会到外地闯荡的,父亲却执意让我留在家乡县城,当时我是不理解的。后来,我慢慢地体会到了父亲的良苦用心。都说养儿为防老,父亲看得不是不远,而是很远。他曾伤感地对我说:“你要是走远了,等我和你妈都老了,不能动了,我们死在家里都没有人知道……”说这话时,父亲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,我的泪在心里流淌。

人们常说,远亲不如近邻,我觉得这一方面是指关系较远的亲戚,有的渐渐地就不再往来了,不管离得远不远,可能都比不上近门的邻居;另一方面是指哪怕是至亲,如果离得远,可能也没有邻里之间帮助、照顾得及时。

以前,张大爷身体好的时候,喜欢看我写的文章,经常向我索要,并同我讨论关于怀远的一些历史、人文掌故。现在,惟愿他老人家能够早点康复,下床行走,我还写文章给他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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