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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文武《又到高考体检时》

又到高考体检时
宋文武

高考是许多人难忘的人生经历。
不仅平日里的青灯苦读和考场上的热血鏖战动人心魄,就连作为高考重要环节之一的体检也有诸多不易忘却的美好片段。
在我参加高考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怀远县的高考体检站设在人民医院,也就是全县人民口中所传的“县医院”。那时的县医院与原怀远三中校园一墙之隔,因紧靠荆山,所以习惯上又叫作“山上医院”。
我读初中时,从农村来到县城,直到高中,学校食堂伙食差,勉强能够吃饱。读书本就烦神,喜爱体育运动更消耗能量,所以我身体消瘦,是典型的“皮包骨”。记得高考体检时,我往体重秤上一站,体检医生乜了一眼,语气比我的身体还轻:“四十六(公斤)!”我仔细一瞅体重秤上的刻度,很不服气,马上反驳:“明明是四十六点二公斤!”体检医生无奈地拿笔添上了小数点后面的数字。
大学毕业后回到高中母校怀远一中任教,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的体重噌噌噌地上升,像晒干了的海绵被扔进河里,迅速吸满了水,体重一直保持在九十公斤以上,甚至一度近百,是高中毕业时体重的两倍还多。每当学生笑我胖的时候,我都会自豪地说:“我可是有回忆的人哦!”有时我故意展示自己高中时代的照片,向学生描述我当年的魔鬼身材,并套用作家张贤亮的小说名作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的篇名来形容我的体重:“男人的一半是——”我故意不说下文,诱导他们上当。学生们自信满满地齐声吼出了“女人”二字,我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摇头推翻了他们的回答,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告诉他们:“男人的一半是——少男,请注意,我讲的是体重!”学生们哑口无言,不得不以厉声尖叫以及鼓掌起哄的形式佩服我的无奈与机智。
走上讲台以后,作为年轻教师、班主任,因为没有凭借经验、成绩累积起来的资本,也就不敢奢望威严,却容易做到和学生们打成一片,在跌跌撞撞中逐步磨炼与成长。
每带一届高三或高考复读班,都要带领学生参加高考体检。
起初,高考体检站还在山上医院,因为县医院后来选址重建,这里又被称为“县医院住院部”。体检前的一天晚上,在晚自习即将下课的时候,再次叮嘱班里的每一个学生,第二天早上一定要空腹,按时到达学校,整队前往县医院住院部参加体检。强调空腹,是抽血化验肝功能的需要。
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,在教室里憋久了的学生,一走到大街上,心就被烂漫春光吸引。古镇怀远丰厚的文化积淀里,有大禹治水的深沉智慧——堵不如导。在前往体检站的路上,我一边估计体检结束的时间,一边在心里反复琢磨体检结束后做什么。
迎着朝阳,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学校出发,一路步行,有序穿过衙后街、南大街,到达高考体检站。首先完成抽血环节,约定集合时间、集合地点,然后让学生到大街上吃早饭。学生们年青,经历得少,害怕抽血,有的甚至还被吓哭了。他们希望班主任做他们坚强的后盾,在他们身边给予他们鼓励,带给他们勇气。我告诉他们,他们的班主任每次的无偿献血量为四百毫升,可能比全班同学体检抽血量的总和还多。慢慢地,他们的心绪稳定了,不再感到害怕,而是觉得豪壮。在高考结束后或是大学就读时,他们受我影响,主动加入到无偿献血的行列中来,更让人感动并肃然起敬的是,有的学生还志愿将来捐献人体器官,用于挽救生命。而这些学生,在高考体检时有的竟然是被抽血的针头吓哭过的。
吃过早饭,迅速集合,整队体检,有序进行。
待所有的项目检查完毕,不早不晚的,就这样回学校去上课,实在心有不甘。于是,几个同时带领本班学生参加体检的班主任一商量,马上做出一个重要决定:带学生爬山去!
出于安全考虑,学校一般不提倡举办这样的集体活动。很多学生在高中时代可能连近在眼前的涂山、荆山都没登顶过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。
蹭着高考体检的时间,就近去著名的“天下第七泉”白乳泉,去历代文人墨客登临过的涂山、荆山,感受大禹文化、卞和文化,在爬山过程中,大家有说有笑,缓解了学习的压力,释放着激情;在你追我赶、互相照顾的游玩中,多了交流,多了了解;而我这个学中文出身的班主任,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做一个蹩脚的讲解员,向他们“推销”怀远的历史与文化,以便他们将来身处大学校园或是定居他乡能有点吹嘘故乡的资本。
于是,那些年,体检过后的爬山活动,成了每一届学生值得记忆与回味的美好。有时候实在不凑巧,体检结束后没有时间去爬山,从西岗街钻小巷回来,我也能给他们讲一讲这一路上关于怀远的古老传说、动人故事。
后来,山上医院的体检站撤销,高考体检要在位于涡河北的体检中心完成。由于路途较远,毕竟隔着一条涡河,步行不仅不方便,还存在着安全隐患。于是,高考体检只能包车来回,在远比公交拥挤的车上匆匆浏览涡河两岸新老县城的风光,少了以往步行前去参加体检的独特体验。
三年前,我带领学生乘车前去涡河北参加高考体检。来回登车,都有其他班的学生,并不是每个班一辆车,得拼车。我告诉我班的学生,不要争抢,要让女生先上,让兄弟班的同学先上,把座位让给女生。事后,和我们一同乘车的这个班的一个曾对我有误解的女生在QQ上给我留言:“谢谢您,宋老师,谢谢您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!”从此,她对我的误解消除了,也改变了她对实验班班主任及学生的看法,我俩成了忘年交,她喊我“宋叔”。
自去年开始,因为“新冠”疫情的影响,学生的高考体检改在校内进行,高考体检站送检上门。这样一来,高考体检连学校大门都不用出,车览涡河两岸县城风光都成了奢望。
今年的高考体检由于车载X光透视机出了故障,除抽血化验外,体检分为两个阶段,其他项目检查完毕,要补检X光透视。外面的大好春光我们无缘一起欣赏,校园里也是有繁花几许的。同学们看到体检车旁一朵朵好看的花却不知道叫什么,我义不容辞地为他们当场解答,因为我太熟悉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了。
其他项目的检查结束几天后,开始抽血化验肝功能。抽血的地点就在教室门口。前一天晚自习最后一节课,我提醒学生第二天一定要空腹,并许诺抽血后请全班同学吃早饭。学生们经常带些好吃的给我,我请他们吃顿早饭也是在情理之中的。如果他们自己带饭,等到抽过血,饭早该凉了。我可以请他们吃口热乎饭,刷我的饭卡。
第二天,食堂把早饭送到了教室门口。轮到我们班的学生抽血了,我把我的饭卡交给一个女生,让她先抽血,然后拿着饭卡去为同学们支付。我在教室里维持秩序,没成想,学生马上告诉我说刷不了饭卡,我出门一问,食堂的工作人员轻描淡写地说忘了带刷卡机。我当时就火了,我要请学生吃早饭,你说刷不了卡得付现金,这是几个意思啊?不知道我家庭地位低身上从不带现金?这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吗?我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小教师、班主任,人微必定言轻,于是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。不大一会儿,学生前来报告说食堂的刷卡机拿来了。还好,我总算没有食言。
高考体检顺顺当当地结束了,下一站,是高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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